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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到者这么一打岔,瞌睡的也都醒了。方老师接着讲后人对太史公的各种评说。提到金圣叹大疯子,认定太史公因为替朋友两肋插刀,自己倒霉了却没一个援手相助,于是积了一肚子宿怨牢sao,所以“凡遇挥金杀人之事,便啧啧赞赏不置”。不想诸弟子深得太史公真传,听老师提及“挥金杀人”,顿时“啧啧赞赏”,纷纷替太史公抱不平,教室里又热闹起来。方思慎看看时间无多,挥手示意学生安静。正要开口作结,谁知洪鑫垚被吵得睡不着,居然也听出些前因后果,冷不丁冒出一句:“不就一二杆子嘛!”大概他自己也没料到阴错阳差,恰好旁人都在这时住了口,这句话于是余音袅袅,振聋发聩。“哼!乡巴佬!”那边梁若谷与他遥遥相对,声音不大,却一字一顿,清晰可辨。洪鑫垚直起上半身,斜靠墙壁。他个子比梁若谷还高,下巴扬着,眼神却往下看:“你,说谁呢?”所有的学生都不说话了,往后看看发生冲突的两人,又往前看看讲台上的老师。方思慎下意识地先望着梁若谷,轻轻摇了摇头。然后走下讲台,再次站在洪鑫垚面前。“听你刚才那句话,像是晋州河津人?”洪鑫垚正全神戒备,却不料这小老师先前准确念出自己名字,此刻仅凭一句粗口就叫破自己来历,仓惶间竟颇有些无所遁形。外强中干恶狠狠回了句:“你怎么知道?”“我只是凑巧听说,‘二杆子’是河津一带的方言而已。不过你既是河津人,就应该知道,太史公司马子长很可能是你的老乡。前些年关中韩城与晋州河津两地,为争夺太史公故里称号,吵得不可开交,你没听说过么?”洪鑫垚万没想到那傻不楞登的什么太史公二杆子会是自己同乡,不由得狼狈道:“这种破事,我干嘛要知道?”方思慎态度温和,娓娓而谈:“说话要有根据,特别是评价他人的时候,事关别人名誉,更不能轻率下结论。孤陋寡闻,妄发浮议,不免自曝其短,贻笑大方。”见男生涨红了脸不说话,便住口,也不管他听懂了几成,回到讲台上,面向全体学生:“咱们大夏国广袤无垠,人杰地灵之所比比皆是。巨绅大户,很多不在京城;名门望族,也常常出自乡野。好比晋州河津,历史上就曾经出过许多人物。除了太史公尚有争议,圣人高徒卜子夏,初唐四杰王子安,都是河津人氏。由此可知,城乡之别,只可以分籍贯,不足以论其他。好了,今天就上到这里,同学们再见。”学生们听明白了,方老师这是各打五十大板,打得旁听者都心服口服,有几个竟然还鼓起掌来。出了教室,掏出手机设置响铃,恰好电话就来了,是meimei胡以心。“哥,下课了?怎么样?”“什么怎么样?”方思慎有些奇怪,meimei语调隐约带着焦急呢。“不是来了个新生吗?怎么样?”“啊,是,来了个新生,没什么。”“没事就好……你那边好吵,方便说话不?”方思慎左右看看,转到通往花园的岔道上:“好了,什么事,说吧。”“就是新来的那个学生,教务主任今早才想起来告诉我,要我私下叮嘱你,他只要来了,不过分捣乱就行,其余一切都麻烦你睁只眼闭只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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