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红提 (第1/1页)

    

三 红提

    以前总有人说，我是个淡漠的人，我自认为不是，因为我也有想要热情对待的人，时间一久，记忆逐渐模糊，这个人究竟是我臆想出来的，还是真实存在过的。茅萤说时间是最不值钱的东西，既然想不明白，就把当下的就是最真实的。我想了想，好像也是，过去的也抓不回来了，不如忘了。

    在多阴雨多黏稠的这段时间里，茅萤时常跑上楼来找我，所以在这个时节结束前，我跟他们的关系增进了不少，时常三人轮着做饭，但更多时候他们都是把我当客人对待。不过这样的时候归于少数，他们也没有那么闲。

    平车就那么面朝阳台放在室内的小角落里，大多时候，茅亘都是低着头在抓紧地踩着踏板，声音突突地，一响便是一天，直至天暗下来。而茅萤就坐他身旁，捧着书和他共用那一盏照明小灯，等到她起身时，也就预示着茅亘这天工作的结束，不过在这期间我们也会话点家常，聊些喜欢的作家，这样时间没那么难熬，而我也会帮他们做些计件的活，这时我才没什么负担。

    来往经常了，有时候我也会碰到楼上楼下住的老人来找他们，带着没有办法手缝的破损的衣物，茅萤总是笑盈盈地接过，让她哥先抽个空车好，不让他们等得太久，不过这些都属于邻居的善意，没收一分钱，我对此毫不意外，这确实是他们会做出来的事情。

    有一天茅亘偷偷跑来和我说，让我不要有负担地，尽量多跟她聊聊天。不难做到，可他似乎忘记了我大概率不会在这里久住，对于这样一个人，也可以任由她留下所谓的羁绊吗？如果换做是我的话，我一定不会想要一个这样的朋友，等到分别的时候又是徒增悲伤。

    “不好意思，我方便问一下，是出于什么样的原因，才有这样的请求吗？”

    “因为她没有什么朋友，所以希望你能成为她的朋友。”

    “我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离开。”

    “没关系，不管你去哪里，你都会是她的朋友。”

    可能人与人就是不一样的，这些我所考虑的事情对他来说似乎并不成问题，他在乎的是他的meimei会不会就此人际脱节，可我觉得茅萤并不像他所想的那般脆弱，只要他们俩好好的在一起，茅萤就不会感到寂寞，因为他就像她的家人兼朋友一样，可以打打闹闹可以谈天说地，且互为对方支柱。我自然是应下了，我挺喜欢茅萤这个孩子，即便我们就差了四岁，但相处下来时她就像我的meimei一样——不过遗憾的是我没有弟弟meimei，所以我也是第一次当jiejie。

    在应下时我也想过，我这样任由自己留下痕迹是正确的吗，我应该是悄悄地来，悄悄地走，不会跟人有任何交集，在这之前我都是如此行径，我仿佛不受控制地朝我不敢直面的方向奔去，所以在遇到茅萤和茅亘之后，我“臆想”的那个模糊身影似乎清晰了起来。

    那天久违地出了太阳，楼下一户老人上楼，让茅萤和茅亘去她家尝尝孩子从外地带回来的水果，我那时也在现场，正好沾了光，也跟着一起被邀请了去。我们过去时她的孩子已经离开了，不过墙上挂着很多相片，靠墙的置物架也摆着不少的小玩意，书也有单独的领地，可还是让人觉得空旷无比。茅萤陪着她在沙发那边翻看相册，我和茅亘在厨房洗水果。她在那边说着这张是什么时候拍的，那张又是什么时候的，许久没见的孙子长大了不少，这都是趁着热乎交到她手上的照片。孩子逐渐长大了，时间就变少了，忙着忙着也就顾及不上她了。

    在她谈及时我清楚的感受到那一份沉重，却又无可避免地满怀爱意，富有神采的眼睛和充满生机的照片紧连在一起，我把放满水果的盘子放在桌上，她仍旧沉醉在那些照片背后的故事之中，仿佛灵魂也参与到其中，光投射在一角，正放映着无法被人介入的点滴，藏于阴凉处的身影被隔绝在外。

    “谢谢你们，这么照顾我。”她嚼着红提，连皮带籽一并吞了进去。

    “婆婆，我们也要谢谢您照顾我跟哥哥”茅萤塞了一颗进茅亘的嘴里，茅亘没含好差点掉了出来，咬到了红提的半腰，汁水溅出了一条弧线，掉落在光的范围内，桌上的痕迹看得一清二楚。他开始手忙脚乱收拾，而一旁的茅萤事不关己地和婆婆一起笑着，气氛确实因此缓和了不少。

    我也放入了一颗到嘴里，看着饱满圆润的红提，吃到嘴里却只有堪比苦瓜的苦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