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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春和景明 (第2/2页)
慢慢的也知道自己不应该再对任何人产生依赖。 老宅所在的别墅区里众多同龄的孩子,他只有和盛恒走得近些。他俩一个一直被漠视,另一个一直被漠视加虐待。如果说异性之间是靠差异和互补吸引着对方,那同性之间就是有着相同经历的人更容易靠近彼此。 那时候的他还没有想到生活还能更跌落到谷底。 江家一直从政,但百密难有一疏,在一次习以为常的政治斗争中落败后光景就不复从前,好在只是退居二线,几代人积攒的家底还在。于是他父母准备清退国内的资产移民国外,他们听信了朋友的劝告,认为孩子读书越早过去适应环境越好,便直接把他一个人先行送出了国。 国外的法规要求未成年人必须待在当地的寄宿家庭里。江家父母全权委托给了中介,没有考察寄宿家庭的条件和人品,他们甚至不知道他寄宿家庭的地址在哪。 一个世界观还没有完全形成的孩子被从自己的文化土壤里连根拔起去另外一个地方寄人篱下,而漠不关心的家长完全想象不到会面临的苦难。江家父母在国内处理后续事宜,一等就是三年,他也一个人过了三年寄人篱下的生活。 住在别人家里那几年,他学会的是,无论自己做的有多完美,对方总能找到理由实施责骂和霸凌。在冰箱里拿个牛奶会被阴阳怪气,凌晨起夜上厕所蹑手蹑脚怕惊扰别人,却还是因为门锁太老发出的咯吱响声被拉到客厅大骂十分钟。洗衣服也要等到周日早上所有人都去礼堂才敢穿过大厅。放学回去不让开灯,只能趴在窗户边借着路灯的光写作业...寄宿家庭的mama说这个家本身是个美好的家庭,都是因为他才不太平。 就算吃不惯白人饭,平时也不敢吃多,他们不让他使用厨房,他无法给自己制作中餐,久而久之落下了胃病。本来已有好转的突发性失聪的耳朵也因为治疗方案的转变被耽搁了下来... 在国内引以为豪的英语在这个方言重的地区成了短板,以前还算谈吐大方的他在学校里一天不说一句话,被白人有意无意地种族歧视,在几乎没有华人的学校里也没什么朋友... 折磨是细碎的,一点一滴融入了漫长的三年里,等待着用余下的一生去治愈。没有谁天生就是冷峻孤傲,表现出来的的高冷深沉是用无数个哭醒的夜和极度的孤独感换的。 破碎的花瓶就算是拼起来也不会再是原来的样子。可有谁会去治愈他呢?回国后,父母依旧漠不关心;好哥们最多也就只是个朋友,甚至他自己的事情都一团乱麻;学校里给他表白的众多异性好像也只是看上了他的皮囊。一切都肤浅无趣。他从来没有进入过过一段亲密关系。 后来,他单相思地爱上了一个美丽的女孩,她清冷的外表下有着永远站在太阳之下的坦荡,他有时候甚至在心里怨恨她为什么要像一盏油灯,让处于黑暗中的人忍不住将她点燃,延续光明。 他爱沉重、污浊,里面有很多令人不快的东西,比如极端、悲观和扭曲,他总是被这些负面情绪左右。他好像在一个沼泽里越挣扎越下沉,而他的爱,就是把他爱的人也拖进来,哪怕是不择手段、费尽心机。 当然,江昭说给卢米月听的时候只是转述事实,他隐瞒了自己的想法。但卢米月天生的高共情能力让她对他过往的经历有着更真实的触感,她总能捕捉到他言语间细腻的情绪,仿佛能触摸到他身临其境的痛苦。 人生的分水岭从来都不是高考,而是羊水。她在因为最浅薄的物质献出自由的这些年,无数次的怨恨过命运的不公,为什么贫穷就该身不由己,为什么富庶就可以为所欲为。 可知道了盛恒和江昭的经历之后,她又觉得事情不是这么非黑即白。锦衣玉食也有可能家庭破碎,温饱家庭也有可能美满幸福,总有很多灰度地带隐藏在金玉其外的表面之下暗潮汹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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