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太阳以赤裸的瞳孔_[4]贞洁揽镜自照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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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贞洁揽镜自照 (第4/4页)

吕洞宾教授对谈。国家重大项目。利用天眼,人类可以观测脉冲星、中性氢、黑洞等宇宙形成时期的信息,甚至有望捕获外星生命的信号。狂妄的、越轨的、形而上的、高悬于人类存在之上的重大项目。

    搪瓷缸guntang地捂着他的手心,像捉着一颗缓慢坍塌的恒星,将地外无限扩张的尺度重新困于保安室里的一把椅子上,他随波逐流地坐在上头。沉默是一种共享的语言,他们偶尔的交流只会赋予一阵空气的共振与流通,新闻的念白填补了这项地外绝无可能流传的空缺。

    电视有些年头了,山里的信号传输不够稳定,兼具终端显像管老化,随着镜头的拉近,数个噪点恰好坏在他的侧脸,像人为的平铺直叙的老年斑。

    李忘生看着,忽然笑了一声:“这是我的老师。”他指给小腾看,“我遇到老师的时候,我不比坪中的学生大很多,老师也比腾师年轻一些。”

    屏幕在六十赫兹的刷新频率中rou眼可见地闪动,显出一些失真。李忘生靠进椅子中,椅背环着他的肩胛,像硌着一支枯瘦见骨的手臂。

    “我很久没有在电视以外的地方见到他了……要是你只能通过屏幕探知父亲近来的境况,是一件会让人觉得很恐惧的事情。”他抬起手去,虚虚抹了一下屏幕,集聚的静电簇拥着电荷将灰尘吸附成膜。“原本没有长出来那么多的白头发,他鼻子上的晒斑变多了,我知道他年前去了一趟吐谷浑。”

    小腾懵懂地看着他,十指端着许多疑问,手指交头接耳,喧哗地供出一个声音,齐齐发声问他:“你是说,你正在因为这些害怕吗?”

    李忘生低头抿了一口水,沉默片刻,回答他:“是的,我很害怕。”他说。如果每次会面都是崭新的一面,这种陌生会反复冲刷着曾经的固有印象,足以在长久的积累中消磨过往经验所凭依的笃定。

    “眼睛之外的记录意味着必然失真,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他微笑道,然后拿出手机,镜头咔擦一声,他递给小腾看,“一般来说,直摄屏幕的照片会很多色彩扭曲的条纹,这叫做摩尔纹,是由于摄像机的感光元件与显示器相互影响,两个正弦波峰叠加使不同波形彼此干涉造成的。”

    那种扭曲如同一种命定的预设,每人都在体内中储存着一卷用作底片的胶卷,印刻着人所足备一身的心事,屏幕窗口如同引片器别过的苗头,只在此时用力从腹腔拉扯出来,截取场次孤立的片源,展映给对此外头作为观众的他看。

    “老师有时说他,人过中年了,会逐渐变得胆怯。”李忘生偏过头看向窗外。教学楼的二楼,方宇轩手拿一叠文件袋,从办公室走出来,正背对着他低头锁门,肩脊平展,仿佛一道峻立不摧的南墙,他的注视不能剐蹭半分痕迹,因此对他的窥视一无所知。李忘生看着他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楼道口,又出现在一楼的楼梯的转角。紧接着,他一步跨出廊下泾渭分明的阴影,他的南墙向他走过来,同时察觉他的视线。他们过去对峙太久,显得他此时的不可动容像一出欲盖弥彰的空城计。李忘生站起身来,轻叹一声,“关于这些,我近年忽然能体会到一二,很难说是不是一件好事。”

    “原谅我对你说这些,”他站起来,用微笑抿紧嘴唇,将那些不能言明的话都关在齿列背后,近似于一种期许:你不必明了,也无需回应,因为你的不能懂和不可说的正是我所卑劣利用的条款,正如一个抛掷石子而不能落地回响的深井。他再次说道:“谢谢你听我说这些。”

    方宇轩走进来,只听到一个短促的尾声,“说了什么?”他放了一袋沃柑到桌上,紧挨着正在播放的电视机。新闻已转至另一个栏目,将吕洞宾有些刻意严肃的面孔切换成另一张侃侃而谈的脸。地球忙碌旋转,人忙碌生活,每一个角落总有新闻时刻发生,又仿佛在很久之前就成为旧闻。方宇轩对小腾交代道:“rou很甜,单吃多了上火,不要剥掉橘瓤外面的橘络,对,就那层白筋,一起吃,可以降火。”又转头问他:“别落下东西,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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