摧眉(年代 糙汉 女方粗口)_4/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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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 (第2/2页)

来骂人,和同学打嘴仗。随军以后,他半个也说不出来,哪里还有龟儿子,只有他是龟儿子,红眼眶,没出息,还哭呢。

    小秦医生按吩咐办好一切,又替严冬将洗白的军用棉被盖上,检查过输液瓶的剩余药量,各类管子是否通畅。

    然后他开始说谎。

    “今天气色比昨天好嘛。”

    “严冬哥,挺好的,准能好起来!”

    他说这话他自己都不信。

    眼眶又红了。

    下午发生的事,入夜后播放在严冬眼前,病房很安静,六个人凑不出一道强劲的鼾声。严冬睡觉不打鼾,从小到大一直很安分,各方面的安分。

    他呼吸,胸膛刻意鼓起几分,感受老照片的存在。

    吐出气,胸膛先一步塌陷,预备承接老照片。

    照片有火烧的痕迹,上面有半个杜蘅,只有半个她。被火烧去的那半边,他会用记忆补全,在他心里,她一直是完整的。

    夜色还不够深刻。

    会深刻的。

    深刻到黑暗包容他,包容他在哥哥的心情下长出的爱慕。这一次应该可以做个长梦,终于不用再被理智打断。他可以抛弃理智,不要廉耻,好好地梦她了。

    他是以别人口中英雄的身份去见的她。

    虽然做不成夏侯惇,但应该不算辜负她那句“晚安,夏侯惇”吧?

    军人的天职是捍卫国家,保卫人民,她就在人民里,在人民的一撇一捺里。笔记本上压着他画的玫瑰,他的玫瑰不可能属于他,也不该属于他。她有更广的前路,更好的爱人。

    出发前几夜,薛鼐教授到访,西头那间是会客屋,老首长在那里见客。

    在门口警卫的他,听屋里传出笑声,也听屋里对眉眉儿的夸奖,薛鼐教授说完一段话后,老首长哈哈大笑,山东腔拿了出来。

    “……小妮儿好人才嘛。”

    现在的她,应该在北京。

    外头风吹过一段,严冬意识收紧,坠进黑暗前再次捞自己一把。

    一步步咽气的生命此刻是平静的,等不到天时的人,清楚自己不能再说以后,他和父亲一样,不计较,因为自有同志者在。

    起码吵闹的疼痛终于可以停止,他可以去找她。灰白的眼皮孤独地闭上,心门外的重锁可以卸下了,他的梦不用再受遏制。

    门开了,巴赫《小步舞曲》响起。

    轻快乐章像一贯春风,吹拂过脸颊,让他生出干净整洁的衣着打扮。

    门厅里,她拎着黄河教授送的提琴,在钢琴边等他,他会鼓起勇气,走上前,拿出练习过的好笑容,问一句:没有让你失望吧?眉眉儿。

    不必再惊醒,不用再叫醒自己。

    那里有能吃一生一世的枣花馍,能挂一生一世的圣诞树,他有好多话想对她说,从哪里开始呢?就从夏侯惇开始。他看过了,滚瓜烂熟。

    左手的残缺已经不算什么。

    他见识过自身更巨大的残缺。

    但在这场长梦里,他会是完整的,她就是他的完整。

    廊外的野草干枯发白,抢救呼喊声很远很远,都在严冬身后。那扇门正在闭合,前方是温暖,洁净,舒适,完整。只有一丝残留在现实的意识还没来得及走到这头。

    他用这份意识,在别人的慌乱中最后一次完成呼吸,感受老照片在胸膛前最深重的一次起落,贴合。

    晚安,

    眉眉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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