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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仲明唰的拉开窗帘,引给他看。 窗外天光浅淡,飘着雪沫。 一点一点,把时间飘慢了。 两人冒着雪走到院子里,对视一眼,心领神会,几乎同时倾倒在圣洁无瑕的雪堆上,两具身体自由嵌入洁白,冷凉的雪,无比清新。 风度规矩,衣裳洁净,可以通通抛到脑后,管他的,下雪了啊! 雪下得这样软和,就别做旧社会的听话儿子了,猫猫狗狗可以肆意在雪里玩耍,人也可以,民胞物与,和猫狗去平等。 两个缺乏童年的青年在雪天,在背人处,狠狠恶补童年。 补到浑身雪粉,头发、眉毛、睫毛、衣襟全是点点雪白。 杜仲明大剌剌埋在雪里,转脸看人,“时举怎么不还手?团雪啊,砸我。” 胸口雪团绽放,西装面料上开莲花,汪湘莲文雅地笑笑,摇了摇头。 啧。 也太好性了。 太好性,是要受欺负的。 “来,我教你!” 他爬起来,去拉他的手。 两双给雪冻到粉红的手叠在一起,挖一团干脆的雪,论漂亮,杜仲明双手敌不过汪湘莲,他的手劲透过他的手,再传递给雪。 对,就这么捏,捏紧了。 捏紧雪团前,也势必要捏紧汪湘莲的手。 两份温热凑成一份,相互作用,那刻的风雪是不用抵抗的,雪花晶莹,掠过眼前的瞬间,几乎能看见它的冰棱,纯净洁白,栖在汪湘莲镜片上。 杜仲明想也没想,伸手给他抹,越抹越坏。 镜面更是模糊。 “少云,快别抹了,我看不清了。” 镜片后,那双眼睛带着笑意,连控诉的语气也是温顺体贴的。 “好,不抹。” 杜仲明心口不一,没停手,抹了右边抹左边。 孩子气撒完,又是属于他的招牌大笑。 汪湘莲永远不可能像他这般,笑得如此痛快,那身书香门第的贵气装饰他,也束缚他,到他可以大笑的年纪,有了大笑的环境,却没了施展的能力。 所以他爱看别人大笑。 肆无忌惮地笑。 大才子杜仲明也是有孩子气的一面的,汪湘莲摘下眼睛,擦拭对方孩子气留下的痕迹,还没动手,眼镜被抢走。大雪天,杜仲明拔出掖在腹部的里衣,用一身最舒适的面料给他擦眼镜。 摘去玳瑁眼镜的汪湘莲坐在雪上。 明玉无暇,兰芝清芳,从身姿到贵气,再次给杜仲明一点自卑尝尝。他清楚自己的美是直白的,不如他的含蓄,也明白自己的张扬,不如他的沉稳。 他更明白,彼此的性别。 但灵魂是没有性别的。 如果有人能看见他的灵魂,那么那个人一定是汪湘莲,反之,他相信也是一样的。华盛顿这场初雪下得很美,气温正好。 突然降临的猛烈情绪,脸上一切异样的红,都可以归结于寒冷,不是其他。 柔软的雪,洗练世界。 两人肩并肩躺下,不做旧社会的儿子,做无忧虑的猫狗,两只手凑成一双,紧握,听凭雪花飘落。 如果汪湘莲不在雪化那天告诉他关于希腊少年的一切,杜仲明依然认为自己年纪恰好,恰好的年轻,恰好有那么一点冲动,恰好有那么一点勇敢。 他的恰好,正是为他预备的。 然而汪湘莲说个故事,把他和他的恰好通通打发到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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