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茧_壹 - 宛西遗事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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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壹 - 宛西遗事 (第3/3页)

其来的一嗓子吓得一哆嗦,但很快又摆出一副猥琐的样子,用满是不屑的语气调侃道:

    “哎呦,关你屁事啊。”

    小纯没有接话,一把拉住顾冰的手腕,使劲往前跑。两人往前跑了两条街,气喘吁吁地往后看,还好,混混们没有追上来。小纯皱起眉头,喘着粗气,满脸疑惑:

    “怎么回事啊?你认识他们吗?”

    顾冰心有余悸地说:”他们是对面那个中学的男生,一直在全托班楼下蹲我,已经很多次了……”

    小纯惊讶地张大眼睛:”还有这种事……你以后不要怕,碰到他们就骂他们,不行就告诉我,我以后都把你送回托班楼下!”

    于是,小纯便陪着顾冰到了托班楼下。

    回去路上,小纯心里一直揣着股自豪感,这感觉让她充满力气,安全感从身体内源源不断地冒出来,弥散在四周的空气中,又返回来紧紧包裹住她。

    其实从最初那件难以启齿的事发生后,小纯就开始疏远异性,她常常感到恶心,甚至不愿意直视男性的身体。哪怕是无意间接触到男性的眼神,她也被雷劈似的躲闪开,一边克制着自己的干呕与惊惧,一边把心揪在手里,一遍又一遍安抚着。渐渐地,她感到生气,一直到怒不可遏,以至于渴望磨灭一切令自己恶心的陌生男性。然而,小纯深知自己想法的荒谬可笑,她只能疏远,只能排斥。其实她懂的,只是在自己的身体发生变化以后,她才终于彻底地懂了,所以又被狠狠地劈开了一次。于是,她开始奋力去爱护那些和自己一样的女孩子,爱护她们的纯洁,爱护她们的童真。可小纯却又放不下心里若有若无的恨,这份恨让她无比羡慕天真者的幸运,可她无从说起,只能将它变成不知疲惫的勇敢与无畏,去守护她们,或者欺骗自己。只不过,倒霉小孩要遭遇的不幸,远不止一次。

    和朋友道别后,小纯匆匆跑到公交站,勉强挤上了回家的公交,侧身站在过道一边。车窗开着,车轮在缓坡上慢慢爬着。仲夏傍晚,夕阳金色的光透过挡风玻璃,映红了一车人的脸。小纯仰着头,吹着窗外暖热的风,霞光打在面上,脸颊有些烫。公车在下一站停下来,又挤上来一些乘客,小纯被推搡着,脚已经出于踮起的状态,她只能勉强用手撑住车窗。身后的人紧紧贴着她的身体,陌生人蒸发的汗液透过布料,往自己皮肤里渗。小纯感到有些反胃,抑制不住地头皮发紧。这时,突然有一只手悄无声息地攀上她的大腿,她吓了一跳,想着许是车上太过拥挤,并没放在心上。可没一会儿,小纯又感到腿间被人不停摸索,她向后用力挤,在身前挤出了点空隙,赶快低头往下看,却发现一只手迅速抽走,而她的牛仔裤拉链竟是开着的!她羞愤地朝那只手收回去的方向看,只见一个满头乱发中年男子,正用一种猥琐、玩味的目光盯着她。小纯没有说话,只是默默低下头,然后拼命往后面的车厢挤过去。

    回家后,小纯径直走向房间,mama拿着汤勺,从厨房瞥了她一眼,大喊着问:“换鞋啊!怎么不换鞋就进屋啊?”

    小纯淡淡地“哦”了一声,然后钻进自己的房间,将身上的裤子脱了下来,然后扔进那个放着旧试卷的纸箱里。

    从那之后,她再也没有穿过牛仔裤,她开始疯狂的痴迷于黑色,开始厌弃自己身上的弱小与内向。可不知怎的,她竟渐渐开始无法正常面对异性,她下意识闪躲异性,即便是在教室——她宁可绕着走,也不愿意从男生的座位前经过,也无法主动和男生开口讲话。如果遇到要收作业之类的事情,她便找个借口找他人代劳。

    一年后,小纯的父母因工作调动,将家搬去了久安,小纯也不得不离开宛西。然而,大费周章的搬迁后,小纯却不得不住校了,她变得愈发不愿与人交往,却也因此成了学校里的尖子生,继而更不必费力气维持同学关系了,她爱写作,还拿了市里的奖项,父母高兴还来不及,自然也没有看出小纯的异样。

    可上了初三后,小纯却整日郁郁寡欢,但她却下意识躲着父母。每逢傍晚日落时,看着窗外那暖得发红的夕光,她便无法控制地流泪,而她却又总是一个人跑去卫生间,任凭眼泪汹涌而出,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可心里的哀伤像影子一样,不仅无法摆脱,还在缓慢地将她吞噬。但她始终没有忘记,不能低头,也不能放弃自己。于是,她请求从宿舍里搬出来,让mama每天接送她上学,并尝试和父母一起在晚饭后散步。一个月之后,她似乎渐渐恢复了,虽然看到夕阳时,她仍开心不起来,却也可以控制自己的难过。不过,没有人知道,那些已然暗过的东西,究竟是彻底消失,还是被雪藏在更深的地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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