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星 第3节 (第3/3页)

坝上跳下去，因为周凡渡找到了她。

    她大年三十的晚上夜不归宿，全家人都在找她，就连周凡渡的爸妈都在帮忙找她，但最后只有周凡渡一个人找到了她。

    她本以为他肯定是来劝她回家的，但谁知道，他来到之后，并没有说一句话，而是和她一起站在了大坝的边沿，一言不发地陪着她。从旧年的深夜陪到了新年的清晨。

    她记得自己那个时候染了一头雾蓝色的头发，还烫了波浪卷，并且脸上还画着大浓妆，眼线粗的像是在眼皮上贴了一弯黑色的月亮，口红的颜色更是一言难尽，深沉的紫红色，像是中了毒。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亮了她浓墨重彩又被寒风吹僵了的脸庞时，周凡渡突然对她说了句：“新、年、快乐。”

    他的嗓音有些发颤、有些生硬、迟钝，是被冻僵了。

    她看了他一眼，用同样僵硬的、迟钝的声音问他：“你、来、干什、么？”

    周凡渡反问她：“你、为什么、不跳了？”

    她：“……”

    什么意思？想看我跳？那我偏不要如你的意！

    “关你、屁事。”她相当傲慢又敌对地回了句。

    周凡渡说：“不跳、就下来吧，明天还能、看太阳。”

    她沉默了，垂眸望着脚下的、距离遥远的坚硬冰层，有些畏惧，又有些不甘心，意难平。

    周凡渡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抵御着冰冷，一次性把话说完了：“你妈自杀没有带你，就说明她还是想让你活下去。”

    她的身体猛然一僵，紧接着便模糊了眼眶，然后便难以自持地放声大哭了出来。

    她十四岁生日那天，mama说要带着她出去玩。

    mama开了一辆红色的轿车，带着坐在副驾驶上的她，一路朝着东辅的西边驶去。

    那天的mama很平静，仿若是一片静静地飘落在无波水面上的柳叶。

    然而在行驶到一条正在维修的路段时，mama却突然停了车，没有扭头看她，却不容置疑地对她说：“下车，我去加油。”

    她很奇怪：“这里有加油站么？”

    mama却突然暴怒了起来，声嘶力竭地大吼：“我让你下车！滚！下车！”

    她愣住了，她不明白mama为什么忽然骂她，还让她滚。

    她很生气，也很委屈，含着眼泪打开了车门，愤怒地下了车，还用很大的力气关上了车门，试图通过这种方式表达自己的愤怒，然后又可怜兮兮地擦了眼泪。

    但是mama却看都没看她一眼，一脚踩下了油门，飞驰着扬长而去。

    红色小轿车很快就在她的视线中变成了一个迷你的小点，然后消失不见，她越发委屈了起来，还很生气，一边哭着一边跺脚，还在心里暗搓搓地想：等你回来了我也不上车，我就不跟你走，等我回家后我还要给姥姥姥爷告状，说你欺负我！你在我生日当天欺负我！

    然而mama却再也没有回来。

    她独自一人站在荒凉的、尚未修建好的马路边，从中午等到黄昏，也没有等回mama，却等来了警车和姥姥姥爷。

    姥姥姥爷是从警车上跳下来的，急切着、悲伤着扑到了她身边，死死地将她抱在了怀中，嚎啕大哭了起来。

    后来她才知道，mama死了，mama开着那辆红色的小轿车从尚未竣工的高架桥上冲了下去，车身从高空坠地，摔了个扭曲变形。mama在那个扭曲变形的空间中，获得了解脱、结束了长达数年的痛苦。

    也是在那时她才明白，mama其实是想带着她一起死的，她还是舍不得自己的女儿，所以想把女儿一起带走，免得她以后也痛苦，但事到临头又后悔了，舍不得女儿死了，所以才对她发怒，让她滚下车。

    mama想让她好好活着……周凡渡的话一下子就触及到了她的内心，她开始想mama，开始悲伤，开始脆弱。

    人只要一脆弱，就会变得胆小。自杀的冲动在瞬间消退了，她开始恐高，开始害怕，她不想从坝边坠落、被摔个粉身碎骨了，肯定特别疼，还特别丑……她长的那么漂亮，那么像mama，不能丑着死呀。

    因为恐惧，她的双腿开始发颤，生怕自己不小心失足，于是下意识地扯住了周凡渡的胳膊。

    周凡渡看了她一眼，没说废话，只问了句：“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