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似梦（微h） (第1/2页)

    元钧在做梦。

    天正落雪，男孩依偎在残垣边发愣。元钧低头看破洞漏絮的袄子，身上却觉不出寒冷。

    有些细碎的议论晃在耳边，周围是怜悯的目光，都化作实质刺过来，令人似被虫爬身般得不自在。

    已然明事理的男孩把脑袋埋进臂弯，尽可能地将自己蜷起来，好像这般就不会有人再来瞧他，没了闲话的乐子，众人自会无趣地散开。

    好困啊，睡一觉的话，会好一些吗？

    “喂，小家伙，还醒着吗？不会是冻晕了吧？”

    一件带着温度的夹袍轻软地覆上身体，元钧睁眼就被女子凑近的脸给吓了一跳。

    他冻麻的脸作不出任何表情，只眼睛瞪得大大的，衬着凹瘦的小脸显得诡异，活像蛊作的小鬼。

    这幅模样，怪不得众人侧目不已，却无一人敢上前。

    小娃娃嘛，还是珠圆玉润的好看些。好生养养，必定白白胖胖。

    彼时的云晚凉已然是丹崖掌门，仍时常外出游历。她三下两下便轻松制住男孩挣扎的手脚，用夹袍将男孩团成个圆包子，囫囵抱起来，对着使劲外拱的小脸蛋乐：“你也太轻了……诶，别不乐意呀。走嘛，jiejie带你去吃好吃的！”

    瞧着害怕，倒是不哭不闹，眼神里有几分机警。

    哎呀，在判断她是不是坏蛋呢。得赶紧自证清白啊。

    “我是修仙者，丹修，给人瞧病的，绝不会害你。”

    云晚凉耸肩晃了晃身后的医箱，她自夸力大，但怀中男孩着实轻得过分，反抗就像猫儿挠，实在令她蹙眉。

    要找个安全的地方歇脚，才能检查他的情况。云晚凉仰面望了望将暗的天色。

    “这附近的门派……啊，就去合欢派好了，想必膳房里还有些糕点可以蹭。”

    “……合欢？”元钧直觉有张笑脸从眼前掠过，但他应当不认识这般年纪的女子，也不应当晓得丹修、合欢这些字眼。

    “你知道呀？”尚未与元钧建立师徒关系的青年女子再度扯出笑脸地凑过来，嘴里咕叽哇啦地讲，自来熟得很，毫不在意男孩拿手推她的那丁点力度。

    “我告诉你哦，合欢派有好多好多的漂亮jiejie～我带你去认识一下！”

    不等元钧张口拒绝，眼前画面如潮水向后淡去，他正惊疑不定，又落进另一幅场景里。

    个子见长的少年手捧了四五封书信，踟躇片刻，还是沿着草叶丛生的小路迈步往师父的居所走去。

    眼见着快到了，元钧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出声就唤：“师父，有您的书信。弟子看这泥封，应当是来自合欢派的。”

    师父的声音从屋子里传出来，起伏顿挫，伴随着听来如同泄恨的捣药声。

    “不看！给我拿去烧了！天天不在门派，出门玩还写信来捉弄我……我让她写些游历趣闻是这么写的吗？谁要听她夜夜笙歌啊！”

    习以为常的元钧连身形都不动一下，默然立于屋外，待屋子里过一段鸡飞狗跳，又静了好半晌，就听云晚凉换了副蔫蔫的语调：“拿来吧，我倒要看看这次她写的什么……怎么还写了四五封……可恶……”

    正值春日，师父屋外的药田里栽了些荔枝草，舒展出淡紫色的花芽，娇俏可爱。熟悉的景象让少年身心放松，他慢慢踱回自己的小院，心下道，师父和写信的这位关系真好。

    嗯……写信的是谁来着……

    如画卷开合的春景再度褪去，连着元钧的疑惑一块儿收敛去，又推他到了另一幅画前。

    少年人抬头望向合欢高处的枝桠。这棵老树生得极高，于密叶中辨别它伸向苍穹的丫枝颇费眼力。

    元钧觉得，应该有个什么人会跳下来才是。

    直到合欢花悉数盈盈落满少年人的肩头，隔着轻薄的衣料撩得人发痒，元钧也仍未见到除他之外的第二人。

    天地间倏忽变得宽广辽阔，静默异常，只余他一人独立。

    在凝滞不动的寂静里，惶惑渐渐涌入心口，一种奇怪的不安攫住了元钧。

    他恍惚间又回到了那个飘雪的夜晚，独坐在溶掉雪粒子的泥地里，孤孤单单，无边的寒冷潜伏左右